文:王添強 30/10/2020
現代兒童劇場變化多端,木偶、影子、歌舞,樣樣俱全
鍾偉民投訴改編自他創作小說「雪狼湖」的音樂劇不尊重原作者,引起爭議廣為人知。是次文章我們避開爭論,集中講他另一著作「狼八式」對兒童戲劇創作的啟發。
2004年,鍾偉民在自己的專欄「狼的心」,批評「雪狼湖」音樂劇宣傳品上,找不到相關原作者字眼一事,批評音樂劇製作人不尊重作家,在大家心中留下印象。他也著作「狼的八種表情」及其修訂版「狼八式」,當中批評作家阿濃的文章「委屈」和董啟章的小說「紀念冊」,同樣引起香港文學界爭議。撇開爭議,其實「狼八式」書中有關寫作的重要八個元素,還是很值得我們作為兒童戲劇創作者的研習。當年,鐘先生的小說著作的確也引起很多中學生追隨。
「雪狼湖」是1997 年的音樂劇,改編自1996年鍾偉民的同名小說,一位貧窮花匠愛上了一位富家小姐的凄婉愛情故事,由於張學友的精湛歌技,及已經唱紅的歌曲,算是當年娛樂界盛事。小說作者香港出生及澳門渡過童年,兩地生活的專欄作家及詩人。曾任明報、蘋果日報副刊編輯、明報月刊助理編輯。年輕時跟開運輸公司的爸爸,到碼頭當搬運工人,是一位本地自學成材的作家。
以文學作品為基礎改編成「音樂劇」是歐美舞台很普遍現象,無論「貓」、「歌聲魅影」及「孤星哭」都是如此。「雪狼湖」改編自鍾偉民小說作品,宣傳上在改編手法及方向,理應可以大做文章,成為社會熱話,通過爭議聲中,吸收喜愛文學的年輕人入場,雅俗共賞,理應更能擴闊市場。為何主辦單位要隱蔽原作者名字,真的是耐人尋味,不合常理。不會是因為怕由文學作品改編,會給人曲高和寡反而會流失大量客戶,還是幼稚地以為原創劇就必須由零開始才算,不能給歌迷覺得天王原來也要改編,果真如此,張學友及其創作團隊真的是孤陋寡聞,不懂世界文化事業的真諦,十分希望不會是如此。
回歸正傳,專心回到「狼八式」,分析這些個別元素,對從事兒童戲劇創作有何幫助。
狼八式的兩部分
狼八式分別有兩大部份,就是「心術篇」及「技巧篇」,而「技巧篇」才是這兩篇文章借題發揮的重點。總覺得鍾偉民把個別評論別人作品用譏諷口吻,特別是「心術篇」中的描述,有點怪怪。大家明明知道所指是誰,但他又用帶有貶意的暱稱,而不正正式式以事論事,使焦點模糊,有點可惜。其實,香港真的缺乏敢言、直言的文學評論人。譏諷有市場,但也可能產生不必要的爭吵,而不是辯論,結果可能適得其反。正如耶穌所說「凱撒的歸凱撒,上帝的歸上帝」,文學喜好歸喜好,評論歸評論。對不起,我又離題了。本文最後,我想講一個紐約九十年代的著名的文化爭論例子,互勉作結。
「心術篇」中,其實有兩段對我們有很多提醒,值得所有從事創作的人參考。就是在書中「作家的形態」的「大地之葛」與「塑膠舞女」的比喻,及「文學家的誕生」的「故事家」與「文體家」的性格。廣東話描述別人「戇直」,就會說別人是「一碌葛」,不好看但很多好處,在泥土下扎根,別人看不見但充滿力量及功用。大家對一個單腳跳舞公仔音樂盒,應該一點也不陌生,從安徒生的小錫兵,到電視劇象徵失去自由變成花瓶人物的描述,新鮮時很好看,日子久選就會失去光輝。作者提醒大家,作為創作人要的是扎根深厚,不要追求音樂盒上塑膠旋轉公仔的光環。
扎根不深與虛名所誤
扎根在自己受眾需要範圍當然重要,可借鐘先生並沒有指出「如何」達成。作為兒童戲劇的創作人,我個人鼓勵大家扎根應該在兒童心理成長需要開始,還有當代教育理念的研習,而兒童小說、童話及繪本的攢研,更是可收事半功倍之效。至於如何防止自己不做音樂盒上塑膠公仔,當然就是要充分明白自己的真正實力及地位,不要追求虛名及一時之光輝,我個人鼓勵大家放眼世界,多看、多吸收,自然知道自己在世界的位置,特別是現時資訊科技發達,有很多專業群組每日提供世界兒童戲劇資訊,可供學習的空間甚多,知己知彼自然就不會成為音樂盒上的塑膠公仔。
鍾偉民也提及小説作家的性格,有些是「故事家」特別喜愛故事說得刁鑽有趣,與別不同。也有的是「文體家」,特別着重寫作的方式及個人風格,而不一定有故事脈絡。我個人建議兒童劇作者要同時是「故事家」及「文體家」,近二、三十年兒童小說、成人小説、動漫小說、童話故事、繪本的故事琳琅滿目,奇異創新,而且創造很多新的文體風格,故事也兼顧得很好。劇場表演方式就是我們的綜合視覺文體,當代兒童劇-形體舞蹈、音樂律動、木偶、影子、綜合多媒介、音樂劇、話劇、傳統表演,種類繁多,不遑多讓。兒童劇要有好故事來講之餘,還要能講好故事。
狼八式是什麼?
這八個寫作元素,就是「技巧篇」的內容,也正是此書的軸心,當中包括:敘述、故事、觀點、結構、場面、比喻、具體、語調等八個招式。作為兒童劇創作者,這些招式與元素思考一樣合用。借用書中八個題目作為軸心,聚焦放在兒童戲劇創作上,看看是否對我們的創作產生幫助。
「敘述」就是文章及劇本要講什麼,當然是熟悉的事情
正如作者書中所言,中學階段老師輔導學生寫作時,都會鼓勵學生以身邊熟悉的事物出發,熟悉彷彿就是最易寫、最好寫、最易寫好的內容,這個應該沒有人反對。對於其他寫作的人,這道理可能是如鐵板般鋼硬堅實,但兒童戲劇的創作則不好辦。原因是任何劇作家雖然都有童年,但多已遠去,就算深刻也未必合今天口味。按書中教導,其實我們可以通過探索、研究,把不熟悉化作熟悉,也可以通過陌生化的寫法去達成。這個也正是安徒生、格林的童話,為什麼都會說故事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。這個遠離未必是隔膜,反而因此讓孩子自行對號入座,產生時代感。「國王的新衣」與「領導的晶片」不是很好的比雙嗎?接近二百年的故事,其實沒有過時,反而歷久常新。
「故事」是小說與戲劇的靈魂,靈魂不一定需要看得見
書中引述格魯福特之言-小説是袋裡的戲台,我加上一句-戲劇是會走動起來的故事。小說通過一連串因果、動作、語言來述說故事,戲劇也一樣,只是分別在讀者腦海之中,還是在觀眾眼前光景。當今寫作行業,小說講什麼故事,經常受思潮、時尚及什麼主義所左右,但兒童戲劇的觀眾着眼點在未來,誰能預測未來呢?所以思潮與時尚未必合用,兒童心思意念每每跳躍、難以捉摸,更喜歡把故事中喜愛的部份保留,不喜歡的部份刪除,親自在腦海中剪輯自己的版本。所以兒童戲劇故事每每迴轉重複,亮點突顯,着重引發兒童同理心的角色,建構奇幻吸引的環境。故事講得脫俗,吸引,只是基礎,意義還需要能引起兒童觀眾再三咀嚼之果效。
「故事」除了要與他們生活經驗接近之外,有些時候古怪的故事,也因為孩子好奇心而被受吸引。故事必須有「土壤」的支撐,正如書中所言,一方水土才出一方人。只有香港華洋混合才能產生我們粵語流行曲,洋為中用,我中有你,無論歌曲、小說、戲劇,不能再分割回父母遺傳的混血兒,才是我們文化特質,此本地元素才是我們一直的勝利方程式。故事的屬地很重要,正因為很香港所以才對世界有意義,才對中華文化有意義。
只要愛孩子,只要願意學習,從「狼八式」吸收養分自然可以創作兒童戲劇
故事「觀點」十分重要,是敘述及故事外的第三招
故事在兒童劇除了神奇好玩之外,也必須有清晰的「觀點」,正如書中所說,放在白鴿、螞蟻、蚯蚓的人肉鏡頭,改變了觀點與角度必然對相同環境產生完全不同的描述,這就更能說明兒童劇作家需要是故事家與文體家的混合體。「觀點」就是繼「敘述」及「故事」,成為狼之第三招式。繪本「鱷魚怕怕、牙醫怕怕」及「武士與龍」,正是很好的故事靈感,故事分別由兩個角色分別出發,相同片段在不同角色心中,角度與感受完全不一様,本地兒童戲劇很少以此種故事方式進行創作。
介紹了鍾偉民「狼八式」的前三式之後,或許大家有了更多寫作兒童文學與兒童戲劇的思考與意念,鼓勵大家多寫、多看,無論是家長、老師及戲劇工作者,都可化身成兒童文學及兒童戲劇作家,只要有愛小朋友的心,又願意嘗試。下一篇會講另外五式,特別是當中故事結構的十個方法,對我們很有啟發,大家不容錯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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