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：王添強 30/11/2020
奧福是一套引發音樂興趣的創意教學法，創辦人奧福先生（左）
奧福（Orff ）音樂是當代最有影響力的藝術教育之一。戲劇化的音樂教育法，配合遊戲、故事及當地傳統民族的韻律與舞蹈，通過-感受音樂、享受音樂、研習音樂、掌握音樂、創作音樂過程，成為一種肢體動作、聲音語言、及空間感觀的綜合藝術科目。由於其依靠生活及故事作為課堂串聯基礎，在語言及文化上為年輕人帶來啟導，超越單純的一個藝術科目，成為一個與生活、文化結合的綜合學科，對孩子創造力很有幫助，一直影響著不同的教學法。可惜一直未能在本地幼稚園、小學普及扎根，進行有系統的發展。這篇文章不是寫奧福教學法，是寫奧福系統對戲劇教學的啟蒙。
為何戲劇工作者要研究奥福音樂教學法
我不是奧福專家，也沒有打算教授音樂。二十多年努力收集資料、分析研究，只有一個原因，就是希望可以從系統嚴密，而富彈性奧福教學法身上，領悟出適合本地的戲劇教育法，思考戲劇如何成為教學體系，設計出一套綜合藝術課程。事源於1993年在亞洲文化基金獎助金資助下，紐約考察學習兒童劇及戲劇教育時，意外在42街的 Drama Book Shop 購買到一本1979年出版「Music Play 」的活動兒童音樂教學手冊，這本還是附上「黑膠唱片」的工具書，深深吸引了我，讓我對奧福系統充滿好奇。多元智能是我的戲劇教學目標，而奧福體系的結構才是我戲劇教學的模仿對象。
九十年代在美國Drama Book Shop 購買的音樂教學手冊
音樂手冊內還附上「黑膠唱片」
敏銳感覺的培養，是創造力的原料
奧福在音樂之國奧地利內外被受重視，不是因為大家仰慕奧地利的音樂世界，而是對奧福所造就的創造力培養有興趣。先講述一下創造力教育，根據陳龍安於1984年的著作中，強調創造力對未來世界的重要，並分析對我們社會發展很有貢獻的五大力量，包括敏覺力、變通力、獨創力、精進力及流暢力。敏覺力就是敏銳感覺，原先人類的五感是天賦的接受器，通過視、聽、觸、味、嗅覺去認識世界，如果五感敏銳，能觀察出微小變化，就能作出適當的反應準備。變通就解困應變，獨創就是與別不同，精進就是改良的動力，流暢就是應變、洞察的暢順表現。創造力是否敏銳，每每就與智能強度掛鉤。
奧福以音樂的感性入手
用容易探索引發孩子興趣
奧福以感覺入手，由淺入深
奧福重視感覺與趣味切入，由淺入深，由於與人成長天性發展配合，所以雖然是教授音樂，但強調通過聆聽及對聲音想像的練習，為創造敏銳觀察力提供很好基礎，所以能超越一般的音樂教育。音樂教育過去難於普及的原因，是因為門檻太高，音樂教育與戲劇教育的處境剛剛相反，戲劇扮演是孩子原有天賦，只要保存及尋回記憶，入門技術難度不高，容易切入。奧福的成功與突破，正正是放棄技術進入的入口，改由遊戲、拍子、律動舞蹈及故事的小玩意入手，引發大家的感性與情緒的認同，使教育體系超越了音樂的範圍，成為創造力教育的系統。
任何東西也是音樂
學習與創意應該一個快樂過程
變通及精進的欲望，就是創造力的引擎
進入六、七十年代，西方教育有了明顯改變，放棄學富五車，知識淵博的追求，逐步邁向智慧的栽培，與基本能力的擁有。英國五十年教育政策戲劇教育白皮書，與四十年代的奧福音樂教學法是最有代表的藝術教育發展，兩邊採用策略完全不同，英國方面強調說明戲劇對普遍年輕人成長能力的貢獻，培養能教學的老師，而奧福則専注發展一套可以重複使用的體系。但雙方在目標上就是十分近似，就是啟動學生自我學習能力，建立自我肯定、合作合群，創意解困，特別是創造力的建立上，而創造力對人的貢獻不是發明及藝術創作，而是變通能力及願意改良能力的發展。而變通及精進，才是創造力對人類發展的最大貢獻。
戲劇教育雖然天賦比較貼近孩子成長，由於看似容易入手，很多時候就過於心急進入藝術深度部分，每每容易忽略了孩子在感官刺激醞釀上面的重要性，沒有充足的刺激讓孩子慢慢建立觀察力的敏銳，失去了作為一個基礎教育部分的優勢，只淪為一般的藝術品種的教育活動，沒辦法脫離戲劇的規限，成為創意教育及基礎教育的一部分。因為通過創意刺激的過程，遠比藝術作品的完成重要，因為過程的建立才是真正創造力精神所在。近年，已經有很多專注嬰幼兒訓練的戲劇機構，開始重新重視感官的訓練，這是可喜的現象，也是戲劇教育未來發展一個重要里程。
奧福系統的循序漸進、螺旋前進才是關鍵
奧福是一套循序漸進，系統嚴密而富彈性，由淺到難，逐步向上，重視完整過程，配合年齡層發展的音樂教學課程。Wallas 於1926年著作的「The art of Thought 」中指出創意由準備到驗證的階段擁有不同時期-準備期、醖釀期、豁朗期、驗證期，這些就是創意、解難能力發展的必經步驟，而創造力就能順利產生，能否變得流暢就要依靠循序漸進、螺旋前進的系統。奧福音樂的學習軌跡，正乎合創造力發展的完整過程，成為以藝術教育作為普及創意教育的先鋒。
每一個小元素是學習發展的起點
人類需要通過不同的衝擊，不斷循環的創造過程，一次又一次使過程加快，從小玩意刺激解決過程累積變通力，建構個人的獨創力，及擁有不斷改良的精進力，創作變得流暢起來。準備期就是感觀敏銳的刺激，為一個人成為觀察力強，接收容易的學習者，成為一個敏覺力、洞察力強大的人。醞釀期就是很多小疑問需要解決，豁朗期就是解決後的滿足感，驗證期就是把這個發現才實踐出來。這個創作循環非常重要，更重要的是要把這個循環，周而復始的實施，才能產生創意。戲劇教育要成功進身創意教育，這個循環螺旋前進可能就是關鍵。
奧福帶給戲劇教育的思考-最基本元素是什麼？
奧福音樂對現代教育重要的地方，就是整理出音樂在拍子、音階、對唱、合奏等的小玩意，以小片段引起興趣作出準備，並且通過音樂過程或故事當中的小疑惑，使學生面對，身體力行去解決，不斷周而復始，而產生內在創意的爆發。由於追求的是小問題而不追求大疑惑，所以對孩子的成功率更高，創意建立更為普及。藝術活動在過程的發展，重要性遠越藝術形式的呈現。在戲劇教育而言，排練過程蓄發的創意小點子，應該遠比排練出來的戲劇作品重要。那些可以獨立引發創意的小玩意，那些技巧可以「降解」成最基本的元素，在戲劇教育中又會是什麼，成為我們未來努力的方向。
音樂小元素是奧福的精神
奧福音樂值得戲劇教育學習的地方
通過戲劇技巧的小循環，螺旋前進是奧福的重點，由小入深由技術層面，一步步建立創意，而非要學生面對大事大非的情節決定，就像後來 Drama in Education DIE 發展出來的 convention ，奧福是把小玩意開展課堂，而 DIE 以 convention 作為技巧去發掘及探索戲劇的發展，奧福的小玩意沒有太大的情節衝擊與思考需要，所以全部動力歸屬在創意的擊發上，小玩意就能產生由小變大的功能。戲劇教育未來必須要在「降解」元素上加力，才能把戲劇教育超越一個藝術科目，超脫出藝術形態的規範，才能成為未來基礎教育的一部分。台灣方面戲劇開科未能順利，正正是在「降解」元素及螺旋漸進的部署上，未如人意。
合作互動與本地化發展
奧福音樂另一個重要是互相配合對方，彼此交換領導與配合，就像爵士音樂，沒有指揮，怎至是標準樂譜，但互相配搭，絲毫不差。其實，大部份民族音樂也是如此，奧福教學法也強調生活及民族文化背景的關係，所以地區風俗的音樂、故事、儀式及舞蹈動作，就變成調整適應當地需要的新素材，去替代原有系統中地方風俗過分強烈的部份。由於奧福以遊戲及故事切入，容許學生按意願參與，以開心樂趣作為課堂精神面貌，教學安排上就不能過分死板，必須按照學生的精神狀態作出調整，刪減或加快步伐。所以，奧福嚴謹的是他循序漸進的結構大綱，而不是教學細節的完全仿效。
自我滿足，配合別人是奧福重要的一部分
當然近年由於歐美都喜歡「專利委托經營」這門生意，奧福基於重視系統建立傳統，所以很多人就會自行按照當地觀念，把創作的故事，與當地的民謠，進入教學內容成為一個擁有獨特專利而十分嚴謹的課程。此觀念在台灣及內地特別盛行，好處是教學內容簡單，所有導師容易訓練，但問題就出自不夠靈活而失去創意培訓的意義。所以，善變如流水，才是奧福音樂的精神面貌。螺旋前進的發展嚴密，小玩意的分解及精準確立，與本地文化充分融合，才是奧福的價值與精神，也是戲劇教育要追求的地方。
奧福不是一套音樂教育技巧而是一套教學精神
奧福教學過程中，更要顧及兒童的需要，而作出增加及潤飾。所以奧福不是一套音樂教育技巧，而是一套循序漸進的音樂教學精神與原則。系統成功關鍵，在於能拆解到音樂學習的最基本元素所在，每一個課節就以一個基本元素作為引發點。每一個元素再逐步遞增能力，並增加學生對音樂產生好感，使音樂集成為一種興趣，使興趣學習成為一種動力，使動力溶化在整個學習領域當中。課程形成的良好效果不發生在老師身上，而發生在學生的層面上，老師未必會真的有需要教授過，但學生通過舉一反三而完全掌握。潛移默化地讓學生對生活，知識、態度與技能作出改善。
成功的藝術課程正如法國菜一樣
恍惚吃正宗法國菜一樣，每道菜彼此之間好像沒有直接關係，但味道與感覺確是環環相扣，互相散發出彼此的味覺的互補，下一道菜永遠承接上一代道菜的味道，但不會磨滅上一道菜的齒頰留香。每道菜獨立而串聯，每間餐廳的餐單自成系統，不斷改革，組成法國菜的基本體系。奧福正是藝術教育的法國菜，每一道菜就是一個小單元，單元串聯就是餐單，餐單就是一個老師、一個機構的風格，菜單每段時間更新，組成餐廳的風格，串聯成一個精神。恍惚吃法國菜一樣，我們完全能分出這就是法國菜，但我們就是不能用文字好好描述他的特性是什麼？法國菜如是，奧福也是如此！
奧福不是創造音樂天才的藝術訓練，乃是一種普及創意的基礎課程。為我們提出極好的思考方向，就是戲劇教育如何普及化，成為基礎教育的核心？戲劇教育的發展，或許可以從奧福音樂得到更多啟示。
「為兒童的音樂」就是奧福的全部，也是內地2002年出版奧福教學全集的名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