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文：王添強] 2020/04/07
「狐狸孵蛋」是明日藝術教育機構第55部兒童劇，改編自孫晴峰的同名繪本，內地書名叫「狐狸爸爸鴨兒子」，獲台灣格林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協助授權演出，葉佩儀編劇，由我執導。2007年5、6月之間在沙田大會堂文娛廳、西灣河文娛中心文娛廳、北區大會堂演奏廳、屯門大會堂文娛廳作首輪演出，2009年11月在荃灣大會堂文娛廳隆重重演。2011年開始與廣州天賜文化合作，在內地進行普通話版本的巡迴，至今演出已經超過百場，從未間斷依然深受歡迎，是明日藝術教育機構戲寶之一。
為什麼到今天才寫製作歷程
13年後的今天，才介紹這部戲劇的製作歷程，理由很簡單，事原明年一月韓國首爾將舉行亞洲兒童青少年藝術節與劇場聯盟（ATYA）大會，其中一項活動就是把亞洲各地的精彩兒童劇，在當地以韓文進行劇本圍讀。計劃達成藝術交流、精品介紹，亞洲兒童劇版權交易的目標。明日藝術教育機構以會員身分推薦當局圍讀的兩部劇，其中一部供專業表演圍讀交易的是「狐狸孵蛋」，另外一部專供兒童及青少年參與的是「白雪公主六面體」。「狐狸孵蛋」這部兒童劇的劇本、戲偶與演出俱佳，有必要借此向外推廣香港的兒童劇文化之際，向韓國提供資料之同時，向大家回憶一下，介紹此劇有趣的創作過程。
介紹創作意念之前，先引述下兩地觀眾在網絡發表對此劇的看法
2015年8月份的一個下雨天，北京家長觀眾 Zhou Yueli 與孩子在中國兒童藝術劇院觀看「狐狸孵蛋」，他的網絡筆記上說：「在場的小朋友們都看得很投入，時不時地跟著台上的小天鵝喊「爸爸，爸爸」。小天鵝跟著狐狸學不會飛，冬天飛不去南方過冬，狐狸爸爸擔心小天鵝會被凍死，於是忍痛將小天鵝送到天鵝群，小天鵝依依不捨地喊著「爸爸」時，我被感動得幾乎要掉下眼淚。在大天鵝教小天鵝學飛的時候，台下的孩子們都跟著台上的角色一起念起了口令「左扭扭，右扭扭，往上看看，往下看看，拍拍翅膀不要害羞……」孩子們完全融入到了故事的情境當中。」
「今次是我首次看這劇團的劇,我暗自慶幸，又找到一個適合兒子的劇團了。其實他入場看表演的經驗不多，因為他怕黑、怕吵、怕閃電，劇場內經常山現這些東西,，他試過哭著離場，那時不過開場兩分鐘，一次受了驚，很久都不敢再入場。而且他沒耐性，每次看電影，問得最多的就是:「幾時完?」他看《狐狸孵蛋》也問這問題，不過今次他是怕它完，捨不得完場。明日劇團明白小孩心理，我覺得這十分難得。因為我其實不管你改編那套驚世原著，舞台效果如何超著，若與小孩通不到電、也是徒勞。」香港媽媽觀眾陳惜姿2007年對劇作的回應。
創作意念的誕生
原著繪本簡單有趣，主角狐狸洛洛糊塗可愛，偶然撿了一個大蛋，飢腸轆轆想一口吞下，但聽了朋友的建議後，打算把蛋孵成鴨子後，好好享受，心中馬上浮現一隻想吃天鵝肉的糊塗蟲。狐狸想盡辦法孵蛋，本身已經是一件非常荒謬可笑之時，更何況他本身是男生，想出來的方法又沒有一個實在，但竟然成功孵出，才是荒謬無比。但心裏一想，這不就是我們所有兒童喜愛的世界，不就是所以孩子，特別是男孩喜愛的糊塗、烏龍情況嗎？「男孩向」的兒童劇一向偏少，這種糊塗、搞笑的男孩型爸爸，有望成為男孩的喜愛，於是萌生改編成舞台劇的慾望。
明日藝術教育機構的工作習慣，是先以劇季為念，有了全盤想法，與獲得故事版權後才找編劇。2007年已經有改編自安徒生的「糖果屋」，有創作的「小小鼠世界」，來一個繪本改編正合時宜。開始進行創作的時候，我與編劇開會研究改編的方向，發現狐狸洛洛大費周章，費盡九牛二虎之力，孵化出兒子，單純只發展到這裡就完結，有點浪費及可惜，當時我想出的問題是，他們父子天性敵人，成長過程一定精彩，如何生活下去一定是充滿戲劇性。
剛巧當時電視有一部紀錄片，介紹西伯利亞苔原地區的天鵝與狐狸生活。狐狸經常偷走天鵝蛋作食物，但狐狸原來不夠天鵝兇猛，經常被趕走的狼狽相，使我印象難忘。灰暗冬天，苦寒的西伯利亞的浪漫情景，所有天鵝全部南飛，只留下狐狸留守這片大地的宿命。偷走天鵝蛋的狐狸，孵出的小天鵝原先是食物，難得糊塗建立了親子感情，但又再一次面對天鵝長大南飛，走上人生不知結果的冒險，這些矛盾、衝擊似乎都能充分豐富劇作。
於是，我們決定修改故事設定，生活經驗甚少的糊塗蟲狐狸洛洛，妄想能食天鵝肉地艱辛孵出小天鵝。面對宿敵、食物與親生孩子的感覺，雙方如何面對相同的場合與情況，如何解決問題的決擇，特別是當狐狸與小天鵝已經建立起父子感情之後。當他們知道小天鵝必須要南飛，不知前途的迷茫，面對彼此分離，天鵝才能生存的生命抉擇，雙方如何在此成長的心路歷程。我們把快樂、搞笑而傷感的故事設定，豐富的情感世界，再交葉佩儀去完成劇本的工作。
編劇精彩之處
有了故事設定，不代表編劇就能一帆風順，編劇葉佩儀必須寫出難忘的片段，很適切兒童心理需要的故事，才能在歡樂之中，突顯戲劇感人之處。狐狸爸爸教小天鵝孩子學游泳，不善水性的狐狸，要說服小天鵝學習游泳，本身已經充滿戲劇矛盾與搞笑元素。更精彩的地方是小天鵝根本不接受自己是一隻天鵝，深信自己是一隻狐狸，不用游泳，每天努力學習狐狸的聲音、動作。加上洛洛在狐狸群中，本身就不是什麼有能之士，還要每天帶着與自己完全不一樣的小天鵝，眾人所知的狐狸食物在身邊生活，頂着眾人對自己的恥笑與懷疑，這種難受、荒謬與衝突可想而知。
劇本矛盾推向高潮，狐狸洛洛為了讓小天鵝學習飛行技術，男扮女裝，化妝成天鵝太太求助於天鵝群的搞笑情節，放下身段為了兒子的愛，充分表露無遺，搞笑中感人致深，以愛去面對自己的食物及宿敵，笑聲背後就是感動。無仇不成父子的廣東智慧，不是在劇中充分應驗。不同之處只是生活上，原以為是可愛親兒其實原來是仇敵，在舞台這裏剛剛相反，原以為是生命對手，這刻變成了自己的孩兒。孩子學習做爸爸，家長學習去接納孩子。
編劇也巧妙描寫狐狸洛洛為要強迫小天鵝決心南飛，所以把他趕出家門，送到天鵝群中生活的情節，那種欲言又止的痛苦，不單感動兒童，更使所有父母有切膚之痛。另一片段，小天鵝偷偷回到爸爸的洞穴向爸爸說再見，這種如幻似真的情感，究竟小天鵝是否知道自己不是狐狸孩子的事實，是真是假，那種對身份迷惘的無力感，刺痛每一位觀眾。每場演出，當狐狸洛洛趕走小天鵝，當小天鵝與狐狸爸爸説再會，及到小天鵝南飛起飛的一刻，觀眾席上總有一堆小朋友及媽媽的哭聲，香港與內地一百五十多場從來沒有改變。荒誕而搞笑的故事，建構出人真摯的親子情感，一個不是真正父子故事，比真正父子故事更窩心的世界，才是劇本本身可閱讀所在。
戲偶造型幫助很大
以戲偶為主的兒童劇演出，劇本好之外，戲偶設計，表演手法，也是重要元素。已經非常搞笑、風趣的喜劇結構骨骼，如果造型上以卡通形式進行戲偶製作，過分悅目的色彩，反而削弱了劇本感人的部份，戲偶設計及製作的麥美玉，採用一個類似真實，稍微誇張及沉鬱的造型，加上佈景上較為深沉的色彩，使風趣、搞笑的角色與台詞，配上深沉的佈景及戲偶造型，整個舞台充滿一種張力。麥美玉更專門為劇情發展，製作多隻不同的狐狸洛洛戲偶以滿足表演，有正常的執頭偶造型，有開口部份可以講話的洛洛，也有嘴巴含著雞蛋的洛洛，以配合不同時候的需要，而觀眾朋友看不出更換了戲偶。
更絕，就是小天鵝的戲偶設計，除了會滾動的天鵝蛋外，更專門做了一隻有雙腳走動的天鵝蛋，在孵化出小天鵝與天鵝蛋之間出現，一隻有腳但失去方向盲目亂走的蛋，瘋狂想法深受小朋友喜愛，還有從小到大的幾隻小天鵝。她用討小朋友喜歡，但不追求甜美的戲偶，加上編劇歡娛、荒誕使人哭笑不得的劇情，打造出小朋友承擔逆境的預防能力，使小朋友能承受父子分離的悲傷。狐狸爸爸女扮男裝，扮成天鵝太太的段落，披上天鵝披風的造型更是一絕，所有觀眾都知道是假的，但大家又體諒狐狸洛洛的苦心，就是眾人皆醒他獨醉，笑聲中的悲涼，才是最催淚的力量。
兒童劇可以有賺人熱淚的感情
聽到不同地方的觀眾反響，都會發現觀眾對「狐狸孵蛋」的共同評價，說很感動，但聽不到說，因為悲劇而對兒童有不良副作用的產生。造成這種威力，就靠故事劇場的表達方法，就是把悲慘的故事分段、散落地進行，當中加入許多搞笑、荒唐的場面，使悲、喜之間築建一道間隙，通過旁述及故事人的出現，使小朋友左右腦互換，不至於把情緒壓抑在單邊的腦部上，讓孩子透不過氣來。加上劇情中有狐狸洛洛考慮把小天鵝，當成食物的言詞，如果不能有荒唐、搞笑的真假難辨，洛洛與故事人爭吵的冷靜處理，就很難不讓小朋友面對想吃下小天鵝的情節，沒有產生恐懼、害怕的感覺。這種散點防禦技術，才是可以向小朋友表演悲劇及嚴肅題材的手法。
盼望成為香港及亞洲兒童劇的里程碑
「狐狸孵蛋」因為預先精密的故事設定，編劇的專業技巧，戲偶製作的精湛手工，及表演手法適切孩子心理需要的專業，才使這製作成為這部明日藝術教育機構的保留劇目，成為一個歷演不衰的精彩兒童劇。舞台作品永遠使人期盼的地方，就是集體的製作，精英缺一不可，無論有多完美的計劃，只要其中一個板塊未能配合，一切結果都不再一樣。
盼望一切順利，可以借明年韓國計劃，打破華語兒童劇市場交易的局限，成就香港及亞洲兒童劇文化交流的一個里程碑。已經成熟的舞台作品，需要誇地域的考驗才能鍛鍊成為經典，成敗並不重要，嘗試才是關鍵，兒童劇過去缺乏這種劇目交流機遇，希望今次成為先例，有利亞洲兒童劇的發展。
相關連結：
1.「狐狸孵蛋」首演 2007-05-04 ~ 06-03
2.劇評_陳惜姿_狐狸孵蛋.pdf
3.「狐狸孵蛋」重演 2009-11-06 ~ 11-22
4.全國巡演 |安徽馬鞍山 2015-07-19
5.第五屆中國兒童戲劇節 |香港繪本故事劇《狐狸孵蛋》 2015-07-31 ~ 08-03
6.長沙演出《狐狸孵蛋》 2015-10-24
7.媒體報導 | 【新快报-乐活周刊】看! 狐狸孵出小天鵝 2014-05-22
8.內地巡演 觀後分享 | 觀布偶繪本故事劇《狐狸孵蛋》有感 2015-08-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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